小雀斑、青春痘、碎头发、牙套……青春有张不完美的脸。

　　——题记

　　两周前，我写了电影《鱼缸》（Fish Tank）的影评。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在大一，影片的女主角米娅在淡蓝色的房间练习街舞的样子和影片结尾向远方驶去的汽车让我记忆犹新。为了确保对影片细节的叙述是准确的，我又重新看了一遍这部电影，我再次感觉到我对《鱼缸》的喜爱。米娅的头发半长不短，扎起来就会有碎头发掉下，披散下来又显得有些凌乱，头发正处在尴尬的生长期；米娅也正处在有些尴尬、有些矛盾的青春期阶段，她生活在贫民区却有个舞蹈梦，在与母亲的激烈对抗和对父爱的渴望中宣示自己的倔强。不完美的女孩有着不完美的生活，或许这才是青春最真实的模样。

　　一周前，我看了电影《伯德小姐》（Lady Bird），这部电影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和《鱼缸》有很多共通之处，一部是2009年上映的描写英国贫民区女孩的成长和女性意识觉醒的影片，一部是2017年上映的描写美国萨克拉门托女孩的成长故事的影片，二者都凸显了青春片跳不过的情节：青春反叛。青春中的对抗其实是一种自我撕扯，是成长过程中的自我冲突和推翻、重建，是指向自身的；但“身在此山中”的青春期少年少女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最终把矛头指向了外界，演变成了与他人的对抗。

　　伯德小姐与生活的环境和所处的阶层有着激烈的对抗，她和第一任男友（家境优越的男生）称自己住在“铁路轨道的另一端”（自嘲自己住在贫民区）；不想让同学看到父亲的老旧汽车，坚持在半路下车步行到学校；谎称自己住在富人区，因此结交了新朋友（一个富家女），为此不惜疏远了闺蜜；厌恶自己居住的城市，一心想去纽约上大学；向往自由，将自己的名字由克里斯汀改为Lady Bird，寄托了远走高飞的梦想……

　　伯德小姐与母亲也有着激烈的对抗，影片开头母女正处于欢乐的氛围中，但谈到去外地上大学的问题时，母女产生意见分歧，伯德小姐听到母亲的唠叨，一言不合就跳下汽车，吓得母亲大声尖叫；伯德小姐的母亲指责她功课不好，她拿起小本本请母亲说出供自己上学花费的金钱总额，扬言要赚钱还给父母；母亲陪伯德小姐挑选毕业舞会的礼服时，伯德小姐问母亲：“你爱我吗？”母亲回答：“我爱你。”伯德小姐追问：“你爱我，但你喜欢我吗？”但没有得到母亲的回答；伯德小姐不顾母亲强烈反对，申请了纽约的大学，她与母亲的关系到达冰点。

　　在伯德小姐看似不管不顾的对抗中，她的脆弱、迷茫、外强中干逐渐暴露出来。伯德小姐一边反抗母亲，一边渴望得到母亲的肯定，希望母亲不仅仅因为血缘关系而爱自己，而是因为自己可爱而被喜欢。当伯德小姐与母亲的关系达到冰点时，母亲拒绝与伯德小姐对话，伯德小姐一改跳车、喊叫、反抗的模样，哭着请求母亲谅解。此刻，我感受到伯德小姐对母亲有着深深的爱，她更在意母亲对自己的看法，更想得到母亲的理解和支持，她的反叛或许只是想吸引疲于奔命的母亲的关注和重视吧。

　　《鱼缸》结尾，米娅与母亲达成和解；《伯德小姐》结尾，女主角如愿来到纽约上大学，在被问起叫什么名字时，她脱口而出 “克里斯汀”——这是她的本名；克里斯汀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听筒那头无人接听，而克里斯汀独自低语，她告诉母亲自己喜欢父母起的这个名字，影片在此处达成了母女和解。青春的惶惑、不安和躁动，在坚硬的外壳内搅拌、混合、发酵、爆发，像米娅和伯德小姐一样的少年少女铆足劲儿反抗这个世界，却在也在青春里完成了对现实生活的驯服和对内心世界的正视——不再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不再为各种杂音而困惑、焦虑，真正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才能不再为了“对抗”而对抗。

　　伯德小姐是不完美的，甚至她有很多缺点，她自我、任性、虚荣，她只想着自己的梦想，从不考虑家庭难以负担高额的学费；她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观点，从不体谅演讲者会因此陷入尴尬；她为了接近喜欢的男孩，谎称自己住在豪宅里，借机结交富家女，成功与喜欢的男孩谈恋爱……但不完美的她，终究要面对不完美的生活——父亲的失业和抑郁症，母亲的失望和愤怒，绅士而温柔的前任并不爱她，自己费心接近的男孩只是把她当成爱情游戏中的猎物，“豪宅谎言”被揭穿，富家女带着鄙夷的眼神离她而去……

　　不完美，就像是伯德小姐脸上的雀斑，不那么显眼，却去除不掉，这就是青春的模样吧。好在，青春总有转机——伯德小姐给予了曾经喜欢的男孩理解的拥抱和眼泪，她成为了这个男孩的治愈者；在看清男友是个情场老手的事实后，她抱有侥幸心理和一丝不舍，但很快发现她无法真正融入对方的世界，于是果断选择分手，这时的伯德小姐是清醒而洒脱的；似乎失去了一切，伯德小姐意识到好闺蜜才是最应该珍惜的人，两个女孩在毕业舞会上拥抱在一起跳舞，在灯光闪耀的夜晚聊失败的爱情和未来的打算，这一刻我看到的伯德小姐是幸福的，尽管她总是被生活俘获，尽管她努力挣扎却总是站在理想的对立面上，但此刻她是光彩熠熠的，她终于开始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你讨厌不完美吗？就像讨厌脸上隔三差五就冒出来的青春痘和去不掉的小雀斑，就像讨厌马尾辫下面细细碎碎的头发，就像讨厌让你不想大笑的那一排牙套。你讨厌不完美的青春吗？

　　我们还能讨厌，还能狂躁，还能表达，至少说明我们还年轻吧。前两天，我看了一部电影，讲一个13岁女孩不断被规训，不断被要求懂事，不断被拽回生活“正轨”的故事。在影片的开头，女孩带着牙套，自言自语说着各种奇怪又可爱的想法，她喜欢和自己对话，拒绝和外界过多交流，敏感、柔软、有一点叛逆。影片的结尾，女孩看着两岁的弟弟在不断的跌倒中学会一个人站起来，而这时的她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我们好像总是习惯于消灭不完美，尽管我们知道这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完美；我们好像总是期待懂事的小孩，尽管我们都曾经历过懵懂无知的阶段；我们好像总是不太容易表达“讨厌”，不会像米娅一样排泄自己的不安，不会像伯德小姐一样一言不合就跳脚大喊——青春期的叛逆离我们远去，我们停止自我撕扯，达成与自己的和解。

　　青春有张不完美的脸，生活也是这样。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春天的樱花开得美丽又短暂，那就赶快去欣赏啊。好吃的食物热量又有些高，吃完再卯足力气减肥吧。我喜欢的人到底喜不喜欢我，你去问问她/他啊。即使有可能做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这就是年少轻狂吧，这就是青春的样子吧。